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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网独家!首都北京硬核护鸟人,绘制盗猎举报地图

媒体:原创  作者:腾讯基金会
专业号:腾讯基金会 2024/8/7 14:41:31

2023年的一个秋天,正值候鸟迁徙,北京民间护鸟人谷轩在五环东南角的反盗猎巡护中,发现了一处从事野保以来“最夸张”的盗猎现场之一。

2023年秋季,北京护鸟小队发现的第54个“大狩猎场”。

这是一片灌木丛,盗猎者架出一个8张捕鸟网的横竖大网阵,总长240米,整体呈十字形,全方位拦截迁徙候鸟,有翅难逃。

一年前的迁徙季尾声,谷轩和队员们在这里发现线索,但当时蹲守并无结果。一年之后又来,他与森警大队提前部署准备,最终成功抓获盗猎者。

北京护鸟小队负责人谷轩,他的坚韧行动,让北京的鸟网捕猎大幅度减少。

这个北京本地的野保团队“北京护鸟小队”,也叫北京护鸟先遣队,至今已是第9年。以上这个捕鸟点,是团队协助北京执法部门消灭的第54个“大狩猎场”,也是谷轩和队员们为迁徙候鸟打造的第54个安全栖息点(注:“大狩猎场”指临近位置发生过3-5起非法狩猎的高发区域)。

看似简单的数字,来之十分不易。如今干净利落的高效举报,并不是天然就有的,背后有许多护鸟人的摸爬滚打,一路上不仅有艰辛,还布满了危险。

一只小狗带他找到鸟网

开启巡护生涯

1989年出生在北京的谷轩,从小喜欢自然和动物。在加入护鸟公益之前,已是经验丰富的伴侣动物救助志愿者,家中常年有他救助的病伤动物需要照顾。2016年的春天,一直苦于不知上哪儿去找鸟网,无意间遇到了他的第一个盗猎举报现场。

那一年的四月初,候鸟春季迁徙开始不久,谷轩在自家附近遛狗,小狗跑到了一个果园里,他跟着进去,发现了足有五六米高的捕鸟网,有鸟鸣播放器放在树底下,还有活鸟“油子(诱鸟)”挂在树上。再往里走时,还有三四排果树之间都竖着大网,他知道“机会来了”。

看到有疑似盗猎者走了过来,谷轩假装进来找小狗的样子与他攀谈,得知他们有两人组合专门盗猎,还租了附近一个院子作为基地仓库,捕猎点就选在亲戚家的这个果园。

从鸟网上解救到的一只红喉歌鸲,属于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目前仍常出现在北京的各大非法鸟市。

为了摸清他们的盗猎形态,谷轩连续多天,午夜后便钻到果园里,看他们收不收网,具体多少鸟网。经进一步调查后,又确定了基地院子的位置,了解到,凡是周末,俩人便会到附近的大集鸟市上去卖鸟。

起初的电话举报并不顺利,一名林业站工作人员到场只是看了看情况便离开了,再无下文。为了提高举报成功率,谷轩把情况写成了一份文档,直接去了属地的森林公安处反应情况,现场又举报了一遍。

没想到,这次森林公安态度认真严肃,经过周密摸排两周后就把人抓了,还请“法制进行时”栏目做了专题报道。报道说,执法当天,在盗猎分子租下的小院儿里发现有活鸟200多只,冰柜里有死鸟约1980只,另据嫌疑人透露,其一年也能抓个三四千只不在话下。

这么多涉案鸟类,远超谷轩预料。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北京的捕鸟人是这样“工作”的:抓到了鸟市上可卖的鸟种,会留活的;不是笼养的目标鸟种,就会处死拔毛,鸟肉也卖到鸟市上,“有人吃。”

选择最难模式

在失败和危险中步步升级

第一次遇到鸟网之后,谷轩就开始了频繁巡护,寻找鸟网,也慢慢有一些志愿者在周末加入。但大家伙儿基本没有条件顺藤摸瓜找到藏匿点,为了减少鸟类死亡,只能尽快拆除。可这样,同一个捕猎点,很快又会有新网架上。

多次“拆了又架”的遭遇,也让谷轩开始思考,到底怎样才能更有效呢?与队员们反复斟酌讨论之后,他说:“只是拆网,并不解决根本问题”。接下来,他几乎每一次都以推动成功抓捕盗猎分子为目标,即便没有条件做全链条调研,也会坚持举报。

性格倔强的谷轩,选择了最辛苦,也是最危险的一种巡护方式。

谷轩和队友一起剪除缠绕在鸟儿身上的网丝。

每次锁定一个鸟网线索后,谷轩天不亮就会到达现场。那时一般是清晨4点左右,再晚一点,盗猎分子就会收网,也就意味着行动失败。这样披星戴月的巡护,在每个迁徙季节几乎每天如此,至今不辍。

在最初的半年里,谷轩遇到了所有野保巡护志愿者都遇到过的情况:太早了,执法人员还没上班;到了上班时间,各种理由不来;答应可以出警,但至少要凑齐两三个人才能出现场;好不容易等到人来了,有的执法人员野外经验不足,无法在一片荒野中快速行走找到定位……

北京反盗猎巡护发现的捕猎工具,主要是这三类,捕鸟网(上),不仔细找很容易错过;拍网(左下),打笼(右下)。均为非法捕猎工具或方式。

事后回头看,这就像是双方同步的发育和练习。如何才能提高举报效率,需要举报的志愿者和接应举报的执法者一起,在真实案例中一起面对困难,一起摸索和精进。

作为自愿为之的举报人,在最开始的探索中,承担的风险总是最高的。在无数次执法人员没有及时赶到的现场,谷轩总是想尽一切办法留住盗猎嫌疑人,逃跑和追赶时发生的冲突不可避免。2017年有一次在延庆的山里,他和盗猎者缠抱一起摔下了十几米的陡坡,幸而没有受伤;还有一次是2018年,在永定河套的大草地里,由于连续多日的蹲守体力不支,险些被对方用石头猛砸攻击,当时他已经有些晕眩,“脑袋里开始过电影……”,想想的确后怕。

转变的起点发生在2016年秋天。当时谷轩和他的队员们找到很多捕鸟网,长度总计超过一万米,有媒体报道后,北京的园林局负责人邀请志愿者代表开座谈会磋商计划,会后为谷轩推荐了刑警队专岗的负责人。

左图为2022年春季队员发现的一个非法狩猎现场拍摄。非传统鸣鸟即鸟市出售鸟种的其他野生鸟类,会被这样现场断翅拔毛简单处理后带回烹煮下酒。右图为2022年迁徙季巡护中,配合森警抓获的非法狩猎现场猎获物。

这个2024春季迁徙期,让候鸟飞北京护鸟小队,通过一线调查协助解救涉5起刑事案件中的野生鸟类共23种287只。

“有了联系方式之后,再发现盗猎的,我们就可以直接在微信上发位置,由其再转给属地的森林公安出警,比之前用口述的方式,描述位置要准确多了。”之后两三年,谷轩一直这样和森林公安配合。尽管依然要面临森林公安来到现场之前拖住盗猎份子的难题和风险,但无论如何已是一大进步,成功捕获不少非法捕鸟人。

到了2020年,森林公安转隶到公安部门后,指导地方派出所也参与到执法中,比以往森林公安需要从城区出发赶现场,要快很多。“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谷轩的坚持,等来了最好的回应和珍惜。

现在,谷轩和执法人员已经十分有默契,也感受到了他们和自己一样拼命,十分敬业认真。在这样的密切配合下,自2016年开始反盗猎巡护以来,到今天,谷轩团队在北京巡护发现并举报的野生鸟类捕猎点,包含本文开头的大狩猎点片区在内,超过150个。

仅在2023这一年春秋两个迁徙季,团队共进行反盗猎巡护共92天/次,走访、回访目标点位(盗猎高发区域)59个,共发现盗猎现场30处,成功协助执法部门抓捕17起,刑拘18人,从盗猎和非法鸟市中,共解救786只野生鸟类。

发布首都野生鸟类盗猎地图、

非法交易地图全网独一份

如今,谷轩的巡护足迹已遍布北京的浅山、平原地区。他说,在北京,郊区以捕鸟网和拍子为主,在城里则是打笼,公园里、绿化带里,甚至养鸟人家的阳台,都是盗猎的场所。

从2019年起,谷轩把以往的鸟网举报标记点和方位描述整理成地图发布,每半年到一年更新一次。每次发布分《盗猎地图》和《鸟市地图》,详细标记着每一年的鸟网盗猎举报点位和北京各区县的大小非法鸟市,帮助主管部门和其他志愿者随时可以开展保护行动。第一版地图出来后,还递送到了北京市政府,推动园林部门牵头部署了专项行动。

2019年第一版北京鸟网盗猎地图,配合110个点位地址描述,递送到主管部门,协助推动专项治理。此后定期更新。

看似笼养鸟,实则是以诱鸟配合打笼进行盗猎。图为小队举报的一处非法盗猎现场,民警取证中。

让谷轩骄傲的是,这些年过去,北京地区的非法捕猎点已经下降了很多,“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原先盗猎发生最集中的,就是养鸟人集中的地方,“朝阳东北部、海淀西北部、昌平西边、大兴和通州交接地带,都有鸟网集中区域,原先特别泛滥,现在大幅减少了”,谷轩说。

与此同时,北京的非法鸟市也从原来的30多个,下降到了16个,一个鸟市的规模从原来的最多“将近千人千鸟”,到现在大规模的也只有两、三百人。

谷轩介绍,鸟市上95%都是野生鸟类,只有做到了没有人养这些鸟,北京的盗猎才可能彻底消灭。

这在玩鸟养鸟习俗盛行的北京,谈何容易。尤其是2020年森林公安转隶后不再主导负责鸟市执法,原来的园林部门则缺乏鸟市现场的执法经验,而等待建制已经花费了三年时间之久。

为了尽可能推动执法,谷轩通常会提前与园林部门商议联合行动,除此以外,还设立了“鸟市执法评分”的方式,为北京市各区县的园林部门做执法效果评估,“目前,通州和朝阳的积极有目共睹,石景山的也能不错地跟上,其他区仍有待提高。”

曾经的自然少年

因湿地消失情绪抑郁

谷轩正在放归红喉歌鸲和蓝喉歌鸲,迁徙候鸟被捕猎为笼养鸟的物种代表,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北京的养鸟人这么多,护鸟人不能这么少”,谷轩希望更多北京孩子能加入野保,让护鸟变成更多人可参与的事,才有可能撼动抓鸟养鸟的陋习。

现在除了他以外,北京护鸟小队的志愿者里,还有两位反盗猎骨干,都是通过媒体报道联络到他的,三人配合取得了不少行动成果,但依然需要更多新鲜血液。

谷轩出生在北京的西北边,海淀和昌平的交界。他很怀念小时候,“环境清幽,特别自然,周围有很多湿地,没有现在这么多的人工绿化和城市化发展,我整天都泡在附近的小河沟儿、坑塘里,在里边儿学会了游泳,抓鲶鱼、黑鱼、鲫鱼、泥鳅,各种各样的鱼”。

上世纪90年代,上小学的谷轩性子野又充满生机,每天放学后就去稻田边找爸妈,“稻田里有很多的水鸟,白鹭啊,草鹭啊,青蛙、蛇、蜻蜓,特别特别多,还有凤头鸊鷉,小时候就叫野鸭子,在芦苇塘里做的浮巢,一眼就能看到”,他就和小伙伴儿下到齐腰深的水里,捡鸟蛋煮熟了吃,毁了不少,大人也不管,当时周围人也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生态意识,抓青蛙、玩蛇,“大家都可劲儿造。”

谷轩(右一)和周末参加巡护的志愿者。

但也是在这些自然玩耍和探索中,保护生命的种子也同时深埋。当那个淘气的小男孩爬到大树的顶端,看鸟巢里刚破壳的小喜鹊,心情立刻又不同了,“我给它带家里去,家里人说养不活,我经过半天的观察,还真是没法儿弄,又爬树给送回鸟巢里边”,从那以后,只要遇到落巢的小鸟,没有长起羽毛,他就会给送回鸟巢。

到了2000年前后,一切开始不同了,工业和城市化发展后,面源污染和人工绿化也随之多了起来,坑塘湿地快速消失了,环境改变剧烈。2008年,没有了自然怀抱的谷轩,逐渐积累抑郁情绪,正值高三,却厌学严重,“到了高考前两三个月,我就整天思考以后想做什么,补课什么的都不去了。”

当时他来到网吧寻找答案,因为对动物比较感兴趣,就看了很多关于动物保护、自然保护这方面题材的信息,遇到了《地球公民》那个纪录片,一下儿就特别有感触,接下来一周两周的时间里不断在头脑风暴。

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跟着周围邻居一起围观家人们宰杀一头身形巨大、被奶场淘汰的母牛,还有过年的时候看到在家门口树上吊起宰杀过从小养大的猪,当时满地鲜血,撕心裂肺的哀嚎一直印在他的心里边,这些印记一下子都联系起来后,便决定开始吃素。

谷轩正在做环保宣教。

大学毕业后,谷轩参加了不少公益活动,开始救助猫狗等伴侣动物,同时也从蛋奶素转成了纯素,到了现在已有13年。在他的理解中,素食和野生动物保护并不是割裂无关的,他说:“农场动物养殖的背后是巨量的温室气体排放,环境污染和自然栖息地破坏,一样会影响到同在地球上居住的我们和野生动物。”

即便是野外巡护体力需求最高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弃素食,因为在他的信念中,这两者都是“人类对待生命的态度”,都需要“有人去做实际的行动”。

也正是在这样的行动中,他仿佛就能回到记忆中,儿时的大自然还在继续滋养着他的心,给予他生命成长的养料,和坚持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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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目睹伤痛,到解救放归,谷轩持续了9年,获得帮助的不仅是鸟儿的生命。

*本文所有图片均由让候鸟飞北京护鸟小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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