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札记🌱248

                 冬至的飞鸟
       12月21日，节气冬至。临渭区，晴间多云，气温-5～1℃，07:45日出，17:35日落。

冬至是北半球各地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由此开始“数九”寒天，进入寒冷时节。
       今天日落前1小时，16:30，我终于听到黑尾蜡嘴雀的鸣叫声、望见它醒目的蜡嘴，并先后在白蜡树、三角枫树上拍下这只孤单的黑尾蜡嘴雀。在金水公园，守候那几棵白蜡树，早晨、下午加起来用了近5个小时，功不唐捐，现在可以欣悦地记录一句：

2024年冬至，黑尾蜡嘴雀依然居留在关中。
       这只黑尾蜡嘴雀，不论啁啾在白蜡树上，还是栖落在三角枫的树梢，在它应该吃晚餐的时分，都没有啄食一下翅果，待我两次拍完它，它振翅向西边飞去了。我相信，它真的只是来告诉我它们还在。

我更加相信鸟儿是有灵性的。
       前几天我在市民中心绿地、朝阳公园、师范校园都遇到了黑尾蜡嘴雀。有一个傍晚，朝阳公园河岸边柳树下的竹林里百鸟和唱，鸟啼声异常恢宏，我当时想那种环境最隐蔽，夜晚鸟类歇息最安全。

现在我想的是，那种环境也是最暖和的，最大程度可减少甚至能庇护鸟类不遭受到风吹雨淋。
       森林多林相多林层、乔灌草群落结构、植物种类丰富度极大，确实是鸟类理想的家园，森林为鸟类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安全的隐蔽场所和营巢繁殖地点，也构筑了遮风挡雨的温暖空间，所以林区鸟的种类很多。

建设较早的金水公园里有些大树，也有少量竹林、低矮灌丛，但不具备鸟儿寒夜栖息的林灌。这些聪明的小伙伴们现在已经将防御寒冷作为栖息地选择的首要条件了。

野生动物栖息地选择的研究是动物学研究的一个基本而又重要的领域。在物种的自然分布前提下，鸟类对栖息地的选择是以植被类型为基础，在不同的季节和生活史阶段，它们对栖息地类型的选择取决于植被季节性变化状况和鸟类在不同生活史阶段对栖息地的不同需求，所以植被结构不光影响植物生长、森林生态功能，对野生动物保护、生物多样性维护也作用重大而长远。
       实际上，早晨，在公园里，我先重逢的是山斑鸠。

清晨醒来后，不知怎么就刷出了《梁祝》小提琴协奏曲，旋律优美、轻柔，慢板悠扬，小快板轻快欢悦，记忆里也就闪出梁祝求学路上春光明媚的电影画面，我想起来今天冬至，是离立夏复出、立秋隐没的蝴蝶最远的时节，就蓦地惦念起黑尾蜡嘴雀是否已晨歌。

伴随着乌鸫的鸣唱，我开始仰望白蜡树树冠，却瞄到一只山斑鸠从三角枫树上飞出，它降落在那丛火棘与竹、鹅绒藤枯蔓混杂的灌丛下，开始踱步觅食。
       我掏出相机奔赴过去，远拍后，我慢慢走近它，它继续在草地上叨叨鹐鹐，甚至我已清晰地望见它蓝灰色的背部、棕红色的翼羽，它还是没有扑闪翅膀飞动一下，依然镇定自若、气宇轩昂走动着，就是我们目光对视时，它凝望我一眼，转头又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寻找着灌丛边缘的嫩叶、草地上的草籽，也许还有别的鸟儿吃过吐出的火棘种子。

我忽然羞惭起来——我昨天记录它们时太过简单，只简明扼要地进行了专业的形态、习性描述，没有对它展开诗意的欣赏，它明显地不满意我的怠慢。
       我又蹲下来，和它进行平等的目光的对话。应该说，它的体态特别是红棕色的羽翼，让我还是觉得山斑鸠就是“凤凰涅槃”后的样子，它从火焰中飞出，不，也许是从太阳上飞来，灵性中更有神性。这种神性来自远古的人类对太阳的崇拜，古蜀关于太阳神与鸟的传说，成都金沙遗址出土的“太阳神鸟”金箔，透露着先民对鸟类神性的原始认知，即对鸟的图腾崇拜。但见过山斑鸠，那种烈火炙烤后的红铜色，让我既能遥望到生命的沧桑感，又能油然生发出踏实、恬静的从容心态。

山斑鸠和其他多数鸟类一样，寿命一般10-15年，但它却是古代长寿、吉祥的象征，古人还为老人的手杖柄把制作斑鸠造型，以“鸠杖”祝福。《后汉书·礼仪志》记载有“王杖长九尺，端以鸠鸟之为饰。鸠者，不噎之鸟也。”古人认为鸠鸟咽喉通畅，鸣叫婉转，同时，“鸠”者“九”也，代表长长久久，送老人斑鸠、“鸠杖”，祝愿健康长命。
       2020年2月24日，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六次会议表决通过了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决定自公布之日起施行。

《决定》第4条规定：“因科研、药用、展示等特殊情况，需要对野生动物进行非食用性利用的，应当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实行严格审批和检疫检验。国务院及其有关主管部门应当及时制定、完善野生动物非食用性利用的审批和检疫检验等规定，并严格执行。”

2020年9月30日，国家林草局发布了《关于规范禁食野生动物分类管理范围的通知》，对山斑鸠、灰斑鸠等45种野生动物“禁止以食用为目的的养殖活动，除适量保留种源等特殊情形外，引导养殖户停止养殖。”在“禁止以食用为目的的养殖活动，允许用于药用、展示、科研等非食用性目的的养殖〞的19种野生动物中，山斑鸠、灰斑鸠未列入。
       药用与食用的区别，法律层面并未界定，但明确规定“实行严格审批”。将野生动物制品制作成中药材，除了野生动物经营利用许可证以外，还要药品生产许可证或医疗机构制剂许可证。而山斑鸠、灰斑鸠是不能取得“野生动物经营利用许可证”的，谈不上“药品生产许可证或医疗机构制剂许可证”。但目前，一些资料仍称“山斑鸠的肉、卵可食，肉入药可益气明目、强筋壮骨，治久病气虚、衰弱无力、两目昏暗等病症。”应删除这些传统介绍。

待我想到对山斑鸠的保护，这只鸟才姗姗飞去，不再牵绊我的目光，我继续寻找黑尾蜡嘴雀。
       分析心理学认为，在长空中展翅飞翔的鸟类象征着人类个体与自我心灵家园之间的联系，象征着人类自身对心灵的归属、敬仰和敬畏。人类心灵对人类生命的指引和治愈，在绘画中表现为：飞翔的鸟往往与寻求自由的期望、逃离压力或某种状态的愿望有关。
       因为识别物种，我却更喜欢栖息在树枝上的小鸟，但心灵深处，我确实还是艳羡飞翔的鸟儿。其实，人类自古以来，就向往着远方、天空。
       但今天，这些能飞上蓝天的鸟儿都飞进我的目光里，逗留在树梢上、树干上，让我一一记录：

乌鸫、大山雀、山斑鸠、灰喜鹊、灰椋鸟、白头鹎、黄腰柳莺、珠颈斑鸠、星头啄木鸟、麻雀，直到黑尾蜡嘴雀。






       对了，午间还遇到一只驯养的蓝孔雀。我还是固执地认为：人工驯繁的鸟类包括这孔雀和八哥、鹦鹉、蜡嘴雀等等，灵性很少，没有神性，不像野生鸟类在大自然中沐雨栉风，历尽雨雪冰霜，野生鸟的目光才是纯真的，灵性才是通天彻地的。
       我有时也问自己：物种记录应该如何写作？

又是一年冬至。当我再次看到早晨在路边旷地寒风中理发的老年人、中午在阴冷的室外小摊的墙角小桌上狼吞虎咽吃着午饭的送外卖的开出租的中年人、傍晚走出商场超市提着购物袋手捧热奶茶的孩子们，我觉得我应该坚持记录我眼中的大自然，告诉孩子们：勤俭朴素的磨砺，才能形成面对生活穿越生命的强大心理力量。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在一边辛苦劳作一边感恩岁月中瓜瓞绵绵的——
       大自然中的古树与飞鸟都是被人类广泛崇拜的，自古以来便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宗教信仰和神秘仪式当中，也作为艺术的必不可少的动物主题，呈现于从古老的石岩壁画到现代的时尚设计中。
       广汉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太阳神树”向我们展示了古人的树崇拜，中国道教文化中，神树是一种“时空隧道”，鸟联系着灵魂的飞升。佛家也同样认为鸟象征了脱离身体的灵魂。佛教中，植物虽被定义为无情生命，没有情感和思维，但佛教思想却寄托于“五树六花”，并规定在寺院里必须种植。
       自古以来，鸟联系神性，与太阳和长生联系，象征着人类心灵的光芒、灵魂的不朽。鸟的飞翔意象则包含着心灵对祖辈的否定和心灵的成长。而植物联系悟性，葳蕤的植物象征对太阳对祖先的感恩，意象则表达繁衍生息、生生不已。
       中国上古广大范围内形成的包括太阳神鸟、太阳神树在内的宇宙观念、哲学思想和艺术形式，道法自然，彰显着先民对自然的敬畏、尊重、保护和改造，这些朴素的思想是中国古代王朝能形成统一帝国的心理基础之一。
       认识物种，感受自然，珍爱生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远方，每一天都有不同的诗意，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哪怕一路泥泞，冰天雪地，哪怕无泪可流，无家可归，我们依然热爱着生活——因为冬至之后，黑夜将短，春天会至！因为“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